三、良心实质的性善论与原罪说
中国人的良心观主要是以性善论为基础的，而西方的良心观则是原罪感联系在一起。尽
管荀子论述了人性本恶，认为良心观的基础是性恶论，但是中国良心观主要是在继承孟子良
心观的“性善论”基础之上逐步发展和延伸的。孟子是彻底的性善论者。孟子认为人具有先
天或先验的善性，这是当时典型的人性理论，他把人的道德心作为人的本性，人性自然就本
善了，良心就是人所共有的本心，良善之心，仁义之心，人的本心，通过表情和四肢，自然
而然地就会显示出来。“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虽存乎人者，岂无
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君子所
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醉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4]
《三字经》开篇也认为，个体出生后其本性就是善心，“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而在古希腊和古罗马以及西方的基督教文化传统中，如斯多亚学派和中世纪的神学家，
他们的观点都认为神与人，善与恶是分离的，凡善都是从神或上帝那里来的，凡是恶都从人
那里来的，认为人的本性在本质上是趋向恶的，良心是用来谴责和禁止恶的，它是人心中神
的律则的守护者，这种源远流长的西方传统使得西方人心目中的良心总是与上帝，原罪感相
互联系在一起。伊壁鸠鲁把良心看作是人的一种那个本能[10]。18 世纪的卢梭也把良心视为
上帝的福音，“良心呀！良心！你是圣洁的本能，永不消逝的天国的声音”[16]。一直发展
发展到弗洛伊德还认为良心起源于图腾和禁忌，是人的一种本能驱使，“对禁忌的解释早已
暗示出‘良心’，的本质和米源了，当人们提到禁忌，或在禁忌被破坏后所产生的罪恶感之
中，人们已经具有‘良心’的意义了。禁忌心理也许是良心现象的最早形式。”[17]因此中
国的良心说以“为善带动去恶”的积极能动形式表现山来，而西方的良心观以“去恶带动为
善”的消极被动形式表现出来。

四、良心成分的体知性与认知性
中国的良心观认为良知是生命的真实呈现，不是通过理智、智能活动去得到有关外界客
观事物的理论知识，而是一种道德实践活动者，是一种体知。张载说:“诚明所知，乃天德
良知。”张载把“良知”看作“德性之知”，它不为见闻所局限，……乃是一种生命的体
验、体悟和道德直觉[18]。朱熹也指出，“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仁义之心也。”“盖人
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
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4]。陆九渊则认为，“当恻隐时自然侧隐，当羞恶时自然羞恶，
当宽裕温柔时自然宽裕温柔，当发强刚毅时自然发强刚毅”[11]。王阳明视良知为心之本体、
“我”之主宰，一切意识和德性出皆于此[19]。
西方学者认为良心是一种认知，西方的道德哲学家则以普遍之理作为良心的本质规定
性。良知包含了认识的和理性的能力，除了直接地体认，对最高命令的领悟，实际上不能不
涵盖对普遍真理与道德行为原则的抽象。天赋的道德知识，离不开经验的道德知识及其抽象
提升。良心是直接认识道德原则的能力，是一种理性，这种理性发现具有最高道德法则权威
和提供个人义务基础的那种普遍真理。良心能为我们发现道德的准则，揭示道德的真理，这
些准则和真理具有普遍必然性和绝对权威，甚至与数学真理一样。黑格尔指出，“良心，对
其自己来说，其真理性就在它的自身直接确定性那里，这种对它自身的直接的具体的确定性，
就是本质；如果按照意识所包含的对立来考察这种直接确定性，则固有的直接的个别性就是
道德行动的内容；而道德行动的形式，正是作为纯粹运动，亦即作为知识或自己的信念的这
个自我”。这即是说，良心是形式与内容、认知的普遍的本质与个休自我的直接统一性。尽
管良心有不受约束、完全独立自由的绝对权力。但“作为真实的东西，良心是希求自在自为
的善和义务这种自我规定。”“特定个人的良心是否符合良心的这一理念.或良，合所认为
或称为善的东西是否确实是善的，只有根据它所乞求实现的那善的东西的内容来认识”[20]。

五、良心形成的先天性与后天性
对于良心的形成存在着先天性与后天性两种主要观点。中国古代自从孟子开始直到宋明
理学绝大多数思想家都认为良心是先天的，是天赋的潜能；其中只有荀子等少数思想家认为
良心是后天的，是在后天逐步形成和发展的。孟子认为，良心实在是人人心中固有的， 内
在的，人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爱父母,长大后也知道敬重兄长,这种现象是具有相当普遍性的,
他就此认为这些品质并非后天学习所得，“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
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
也。”孟子还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
非之心，智之端也。” “仁义礼智皆根于心”、“尽心知性知天”，这里的“心”即是“良
心”[4]。北宋时期，张载指出，“诚明所知乃天德良知,非闻见小知而已”,将“良知”视为
先天为善的“德性之知”[13]。朱熹认为人的贤愚善恶是先天禀赋的，仁义礼智的道德是先
天固有的，他们是符合天理的，至善，“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
[4]。王阳明则指出“良知”是天生的，人人具备的，不教自能的道德品质则，“知是心之本
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
假外求”[19]。

尽管在西方的有些学着认为良心是天赋的，如克里索斯托姆、裴拉鸠斯、奥古斯丁等基
督教思想家，但是西方大多数学者认为良心是后天逐步形成的，受到经验的影响。早期的苏
格拉底就认为，德行基于对善（良心）的认识，是从实践中来的，将道德美德比作现实生活
中的各种才识[10]，后来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也持同样的观点，也认为善是来源于实践[10]。
洛克也否认有天赋的道德观念或真理，认为良心从经验中获得的[13]。到了后来的在弗洛伊
德同样认为，良心是后天形成的，而非先天具有。婴儿是无所谓道德的，不知何谓善，何谓
恶。儿童也不具有封自己追求快乐的冲动的内心抑制。“虽然良心是我们身上的某种东西，
但在人的生命之初却并无良心。”“在超我的形成和良心的出现过程中，天生的气质的因素
和来自现实环境的影响是联合起作用的”[21]。

六、良心地位的中心性和从属性
在儒家心性论看来，要成就圣贤人格最简易、最真切的进路就是良心，他们对良心的阐
述又总是受着成就圣贤人格这一最高价值目标的导引，孟子、陆象山、王阳明等强调良心在
其伦理学理论中的中心地位。孟子认为，君子的本性，在于仁义礼智根植于他的心，别人只
凭动态举止，就可一目了然。所以必须有了内在的仁义礼智之“良心”善性，才能有外在
君子之善端和善伪，而有了内在的仁义礼智之心性，也必然有外在的君子之品行。“君子所
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日卒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心
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
人有是心，莫非全体，然不穷理，则有所蔽而无以尽乎此心之量。故能极其心之全体而无
不尽者，必其能穷夫理而无不知者也”[4]。王阳明认为，“良知”挺立起中心性， “认得
良知头脑是当，去朴实用功，自会透彻，到此便是内外两忘，又何心事不合一”[7]。而由于
对圣贤人格的追求是他们人生追求中最主要、最高的追求，良心对人来也就具有了一种最深
刻和最本质的意义。

而在西方的良心理论中，“良心”远没有取得像在中国儒学中那样作为万化之源，众善
之本的地位，而它本身也只是上帝的杰作。也就是说，从来源来看，它本身并非是有自在根
据的，而从目的来说，它也是受到了限制的，是局部的。良心的意义是相当局限于伦理学的
—即判断善恶正邪，普遍造就社会上有道德的人，甚至要用它来促进社会的一般福利。良心
本身决非他们安放自己的终极关切之地。以基督教神学家为代表的哲学家都持有这种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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