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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20世纪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几乎都对“意识形态”持批判立场。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视科学技术为意识形态。唯科学的马克思主义代表阿尔都塞主张科学与意识形态的“对立论”。阿尔都塞的观点既有澄清概念、克服“泛意识形态论”、一定意义上肯定社会科学的科学性、一定程度上符合马克思主义对科学本质的理解的合理性,又有割裂科学与意识形态的联系、否认两者都具有真理与价值的统一性的片面性。 关键词:阿尔都塞;科学;意识形态;合理性;局限性 20世纪西方唯科学的马克思主义者阿尔都塞(Louis Althusser),为了反击流行的将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化的思潮,说明马克思实现理论变革的“关节点”,从区分科学与意识形态中寻找理论根据,得出了科学与意识形态的“对立论”。阿尔都塞的这一结论,虽然从整体上看,与20世纪人道主义的西方马克思主义以否定、拒绝、排斥的态度对待意识形态的观点相似,但在科学与意识形态的具体关系上,却与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有关观点极不相同。而如何评价阿尔都塞对科学与意识形态关系的理解,则涉及到对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认识和评价。认识和评价阿尔都塞的“对立论”,有必要了解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和阿尔都塞的有关观点。 一、等同与对立:两种不同的科学观与意识形态观 20世纪西方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几乎都对“意识形态”持反感、批判的立场。他们在从人性、人的本质、人道主义的基本观点出发批判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时,视科学技术为资产阶级统治社会的工具之一,把科学技术本身看成是一种意识形态。因而,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在科学与意识形态关系上的基本倾向,是一种“等同论”的观点。 例如,以批判当代资本主义发达社会著称的法兰克福学派就认为:在发达的工业社会或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中,科学技术本身就是一种“新意识形态”。对此,霍克海默(M Horkheeime)在20世纪30年代的《科学及其危机札记》中就明确提出:科学既是生产力,又是意识形态。在他看来,“任何一种掩盖社会真实本性的人类行为方式,即使是建立在相互争执的基础上,皆为意识形态的东西”。在当代资本主义发达社会中,“不仅形而上学,而且还有它所批评的科学,皆为意识形态的东西;科学之所以是意识形态,是因为它保留着一种阻碍它发现社会危机真正原因的形式”[1](P5)。因为科学技术已经作为生产力渗入到社会组织中,迎合了社会统治的需要,成为统治的合理性手段,从而形成了一种控制人和自然的力量,所以科学技术已经成了一种“虚假的意识”。马尔库塞(H Marcuse)则于20世纪50年代首次提出了科学技术就是意识形态的观点。在《单向度的人》中,他还分析了科学技术在发达工业社会是如何扮演意识形态的角色、执行意识形态的功能的:通过“技术理性”。他指出,在这个社会,科学技术作为生产力,在实现了对自然的统治的同时,也使人的不自由合理化了。这种不自由表现为人们对为扩大舒适生活、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技术装置的屈从。因此,技术合理性是保护而不是取消统治的合法性,当它用来作为统治人的工具时,政治意图已经渗透到不断进步的技术中,从而也就获得了意识形态的性质。他还特别指出:当代西方工业社会是倾向于极权主义的,但这种极权不仅是传统的社会政治调节,更主要的是经济技术调节,产品起着思想灌输和操纵的作用。但这种灌输不再是宣传,而是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由此便出现了屈从于现存社会制度的单向度的思维、单向度的行为模式、单向度的人。当代资本主义发达社会科学技术的实证性、单面性这种新特点,使自身成了统治工具,成了意识形态,“技术理性这个概念本身可能是意识形态的。不仅是技术的应用,而且技术本身,就是(对自然和人的)统治———有计划的、科学的、可靠的、慎重的控制”[2](P106)。 哈贝马斯(H Habermas)则在前人思想的基础上,指出科学技术就是“新的意识形态”,认为从19世纪最后25年以来,在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明显地出现了两种交互发展的趋势:国家为保证系统而进行的干预的增强;研究与技术的增长的相互依赖使科学化为第一位的生产力。这两种趋势的出现,使技术理性开始全面地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替代资产阶级的传统意识形态而扮演起意识形态的角色了[3](P60~63)。科学技术作为一种新的具有合法性基础的意识形态,比起传统的意识形态,具有一些新的特点。首先,作用更直接。传统意识形态多少包含着某种超越现实的美好理想,因而容易形成对现实的反思和批判;科学技术不对美好生活进行构想,只是引导人们进行实际探索去达到理想境界,因而比传统意识形态一味地为自己的合理性辩护更直接。其次,功能更有效。传统意识形态以幻想、盅惑性宣传,甚至欺骗,使民众盲从于权威统治;科学技术虽不具有这种“不透明性”,但它用“合理性需求”使民众“非政治化”,满足于和谐美好的社会幻想,因而对人的统治更有效。再次,强制性更彻底。传统意识形态无疑具有强制性;科学技术则它的功能和影响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使任何个体都无力摆脱它的控制和影响,其强制性既无孔不入又无法抗拒。 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们对当代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技术异化现象的揭示,对科学技术和意识形态在新的世界历史条件下的某些内在联系的分析,无疑有助于人们研究当代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科技理性与政治理性之间的关系,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统治的新特点新形式,把握科技进步对人的思想观念、精神生活的作用和影响。因此,它关于“科学技术是意识形态”的观点,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科学技术与意识形态之间的联系而不乏其真理性。 但是,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在探讨科学与意识形态的联系时,又走向了极端,将科学技术这种“新的意识形态”的控制形式、控制本质、控制特点的分析与研究,与产生这种意识形态控制的社会经济、政治生活的现实割裂,并在割裂中走向片面夸大科学的价值要素、科学与意识形态的联系,甚至将两者等同,而没有达到辩证地揭示两者之间的真实关系的高度。 与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仅仅从理论的价值性角度考察科学与意识形态关系的做法相反,唯科学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则强调从理论的真理性角度,探讨科学与意识形态的关系问题。其代表人物阿尔都塞认为,虽然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对意识形态持否定的观点,但却抹煞了科学与意识形态的根本区别并通过所谓“科学技术的新意识形态”的观点,否认了科学的价值和意义。这种观点必然导致既抹煞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与传统意识形态的界限,又通过将人道主义归结为科学,终将得出意识形态是科学的结论来。为了捍卫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在科学与意识形态的关系上,阿尔都塞提出了与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等同论”相反的“对立论”。 阿尔都塞指出,科学无论从其本质还是从其特征,无论从其功能还是从其认识论基础看,都与意识形态有本质的区别:科学属于理性体系,意识形态属于“表象体系”[4](P201);科学的出发点是新问题,意识形态的出发点是思想家头脑中或历史上固有的结论;科学的对象是真正的现实世界,意识形态的对象是幻想、虚假的现实世界;科学以怀疑的方式提问,意识形态以假设的方式提问;科学以严格的抽象、逻辑的推理为方法,意识形态以纯粹的具体为方法;科学的理论框架具有真实性、普适性、精确性、结构性乃至形式化的特点,意识形态的理论框架以“真实关系和想象关系的多元决定的统一”[4](P203)为其特点;科学在本质上是真实的,意识形态在本质上是虚假的,“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意志,甚至一种希望或留恋,而不是对现实的描绘”[4](P203)。 总之,阿尔都塞认为,科学是理性的批判,意识形态则多有盲从并常常故弄玄虚;科学远离阶级斗争,与人们的实际利益脱节;意识形态则受阶级利益的支配,因而是现实世界的虚幻反映。科学的产生、存在和发展,都是与意识形态实现了彻底的“认识论的断裂”[4](P13)的产物和结果。科学与意识形态,两者不仅不能“等同”,反而应当从根本上划清界限。对阿尔都塞的“对立论”应当如何看待和评价? 二、“对立论”的真理性因素 阿尔都塞“对立论”的真理性因素体现在: (一)有助于概念的澄清 社会意识形式作为社会存在的反映,依据其对社会经济、政治制度反映的直接与否,分为非意识形态(包括自然科学理论、语言学、形式逻辑等等)和意识形态(政治法律思想、道德、宗教、文学、艺术、哲学等社会科学)。科学反映“人对自然的现实关系”[5](P202)而不反映人们的社会关系,因而它既不存在对象意识和自我意识,也不受任何阶级利益的支配,这就使它具有“超价值”或“超伦理”的特征。因此,不能把科学归结为意识形态的范畴。意识形态研究的对象是从事现实活动的个人,而“在社会历史领域进行活动的,全是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着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自觉的意图、没有预期的目的”[6](P243)。因此,意识形态是社会的经济关系、政治关系,阶级社会中人们的阶级关系的集中反映,具有特有的政治偏向性、价值评价性以及阶级性。 阿尔都塞的“对立论”,区分了科学与意识形态的诸多不同方面,这有助于人们认清两者各不相同的内涵,澄清科学与意识形态关系上的混乱,防止在夸大两者间的联系时将两者简单地加以等同,用科学代替意识形态或用意识形态代替科学。 (二)有助于克服“泛意识形态论” 科学通过认识和寻求支配客观世界的规律,为人们在自然界中获得“自由”提供客观依据和理论指导。意识形态通过反映社会现实生活,发现社会事物的本质和规律来指导人们在社会关系中获得“自由”,通过确立社会信念、理想、目标和明确评价标准,制定价值规范等等,充当社会的精神支柱、解释器、控制器、晴雨表、反光镜、水泥。因此,它主要体现为一种表达价值意向的社会功能。 阿尔都塞的“对立论”,区分了科学与意识形态的不同功能,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克服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泛意识形态化”,克服那种将西方社会压抑和统治的根源简单归咎于对科学技术的社会利用,而忽略对造成这种社会利用的根源即现实的社会关系、社会生产方式的分析的倾向。 (三)一定意义上肯定了社会科学的科学性
阿尔都塞的“对立论”,固然有否认意识形态具有科学性的片面性,但他又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唯物辩证法视作是同旧意识形态决裂的产物,并将它们称为“科学”,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不论理论的对象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只要客观、真实地反映了事物、现象的本质和规律,就具有客观真理性和科学性。这一观点对于克服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简单地将意识形态等同于非科学的理论是有价值的。同时,他的这一观点,也是对他的“对立论”的一种否证。因为他既然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门科学,那就必须承认它既是对社会生活、社会关系、社会历史的本质和规律的真实反映的理论体系,又是代表无产阶级的利益、愿望、理想、要求的价值体系,只有作为真理性与价值性的统一的马克思主义,才是科学的马克思主义,而否认了后者,也就否认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本身具有的阶级功能和实践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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