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颜真卿书法的阳刚之气和人文精神

摘要 ：本文通过对颜真卿不同时期，不同书体的典型作品分析，论述了颜真卿的书法艺术的主要特征和形成的书风。这种书风得力于其坎坷曲折、充满正义抗争的生活经历；得力于其内在的人格力量。因此，他的人格力量以及张扬着阳刚之气的书法艺术，成为中华民族一份不可多得的文化财富，他的书法艺术中所体现的人文精神也成为中华民族的一种精神象征。
关键词：颜真卿    书法    阳刚   人文精神

中国书法艺术绵延数千年而不衰，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文精神的不朽。它在至简的色彩与至简的形式里，蕴涵着丰富的精神意味。书法不是绘画，却有绘画的形象感；不是诗，却有诗一般的意境；不是舞蹈，却有舞之姿；不是生命，却有生命般的形质和神采。其原因就是书法艺术根源于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沃土中，融会了中华民族的道德情感、思维方式、哲学观念和审美意识。我们通过欣赏优秀书法作品不难看出，这种书作显示出的不仅仅是精湛高超的书法技巧和艺术水平，更在于它们闪耀着爱自然、热爱生命、正直高洁、崇尚自由、富于创新的人文精神。正是这些人文精神赋予书法独特的魅力。人文精神是贯穿于书法发展史的一条主线，是书法艺术的生命和灵魂。颜真卿的书法艺术更深层的体现了这一点，这位敢于同权奸杨国忠、卢杞以及叛乱头子安禄山、李希烈进行斗争的忠烈刚直之士，写出来的字又是怎么样的呢？朱长文在《续书断》中是这样描述的：“刚毅雄特、体严法备，如忠臣义士，正色立朝，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①他忠义大节，道德君子的高洁人品，使人们联想到其字画中的刚劲独立，挺然奇伟的特色，历代为人们赞赏。颜真卿的清雄劲健的书风在中国书法史上写下了辉煌灿烂的一页.作为一种时代精神的代表，他的书法代表了当时社会壮美的时代风格，展示了一种蓬勃向上生机盎然的时代精神。

一、颜真卿的书法的阳刚之气取决于颜真卿做人刚正不阿的性格。

颜真卿（709—785），字清臣，是琅琊临沂（今山东）人，后移居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他家学渊源，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他的祖上都是很有名望的社会名流。五世祖颜之推，是北周有名的文学家，著有《颜氏家训》。曾祖颜师古，是隋唐著名的文学家和史学家，也是唐太宗时弘文馆学士，精训诂，擅书法。不仅颜真卿的父辈如此，颜真卿的母系也很有声望。他的外祖父殷仲容，是武则天时的秘书丞，书法名重一时。颜真卿从小就受到先辈的熏陶，以他们为榜样，立志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书法家。颜真卿在《草篆帖》中曾称：“真卿自南朝来，上祖多以草、篆、隶、为当代所称，及至小子，斯道大丧。”②这是颜真卿的自谦，更是他的自勉。
历史上太多的杰出人物，往往是那些矢志不渝的苦孩子。颜真卿三岁时就失去了父亲，家庭陷入困顿，幼年的颜真卿过着非常贫困的生活，生活的艰辛并没有催垮他要成为书法家的远大理想，反而更激发了他努力练习的意志。因为生活贫困，家里买不起纸和笔，便用扫帚蘸着黄土在墙上练字，在他的母亲殷氏亲加训导下，加上自己长期的刻苦磨练，童年的生活对颜真卿的一生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这一切也奠定他刚正不阿、坚贞独立、发奋好学的性格，同时对下层人民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和了解。开元二十二年（734），颜真卿考中进士.同年,又和太子中舍韦迪的女儿结婚.过了两年，颜真卿出任朝散郎、秘书省著作局校书郎。天宝十一年（752），颜真卿任武部员外郎，颜真卿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直言不讳，为奸臣杨国忠所不容，被贬为平原（今属山东）太守。颜真卿的一生充满了悲壮的色彩，就在其出任平原太守不久，河东节度使安禄山的反叛迹象昭然若揭，颜真卿积极备战，在安禄山举兵反唐，许多城池被攻陷的危急情况下，颜真卿挺身而出.他与从兄常山太守颜呆卿首举义旗，被推为十七郡盟主，合兵二十万，为平定安史之乱，立下了不朽功绩。安史之乱后，颜真卿声誉日隆，官刑部尚书，吏部侍郎，封鲁郡开国公，但此时的唐王朝仍是奸臣宦官掌权，颜真卿这样的刚正忠义之士似乎成了不合适宜的人，在一片瞒和骗的政治气氛中，他人仍然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先后受到奸臣李国辅、元载、卢杞等的排挤、陷害，被贬外放为地方官。广德二年（764）三月颜真卿被晋封鲁郡开国公。这一年山东饥谨，对于身居高位的颜真卿来说，应该不会有所忧虑，但他却到了无米之炊的境地，他在致李光弼的《乞米帖》中说“拙于生事，举家食粥来已数月，今又磬竭，只益忧煎，辄恃深情，故今投告，惠及少米，实济艰勤，仍恕干烦也。真卿状。”③米芾曾经这样评道：“不审、乞米二贴，在颜最为杰思。想其忠义愤发，顿挫郁屈，意不在字，天真磬露，在于此书。”④唐德宗建中四年(783)正月，五个藩镇叛乱，其中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兵势最强，自称天下都元帅，攻陷了汝州，震惊朝野。由于奸臣陷害，颜真卿被派往叛军营地安抚。叛军李希烈知道颜真卿忠贞不阿，正气凛然，便把他软禁在龙兴寺。再一次次的威逼利诱不成后，李希烈当着颜真卿的面，把反对自己的部将周曾抛入油锅，颜真卿也临危不惧，视死如归。在唐德宗贞元十年，李希烈命阉奴将颜真卿缢死，时年颜真卿七十七岁。
正因为颜真卿为人刚正不阿，所以他的书法也健朗阳刚。他曾从师张旭，苦练书法。经过反复揣摩，潜心体会，领悟自然万象,去品味书法的境界。颜真卿认为书法要达到一定的境界，必须苦心钻研.于是他便大量的临摹前人的书法作品，矢志不渝地创造书法意境。法国布丰说过：“风格即人”。一位艺术家是否具有高尚的人格与独特个性，是评定其历史地位的首要依据。虽然说书法是线条的组合，但从字的形态及笔锋中却能反映人的心境、情感、个性及人格。这样说一点都不为过。高尚的人格，不一定能创作出高尚的艺术品，但优秀的艺术品必须以高尚的人格为后盾。这直接制约着创作的风格。颜真卿书法表现的是一种壮美的风格、阳刚的气质。而他这种书风的形成又得益于其内在的人格力量。他的书法以拙为美，藏拙于巧，于拙中见雄秀，不以小巧为要，在字形的整体组合中显出清朗劲健、圆润挺拔的风姿，横划清瘦，竖划粗重,稍微内倾形成环抱之势，撇捺又显粗壮。颜真卿的书法以沉着雄浑、严整朴茂的阳刚气势来显示崇高、伟大、坚毅、果敢、勇猛精进的精神。这与他生活的艰辛和其为人的正直是分不开的。他忠义大节，道德君子的高尚人品，为历代人称颂。书以人贵，元代赵孟 也是一位十分出色的书法大家，其书深得“二王”精髓。但他身为宋王朝的宗室，竟然甘食元朝的俸禄，这样的人写出来的字自然没有那种刚毅果敢的阳刚之美，而是“妍媚纤柔，殊发大节不夺之气”⑤了。
     
二、颜真卿行书所表现的阳刚气质和人文精神

唐代是历史上极为灿烂的时期 ，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都十分强盛。社会呈现出一种流动易变的态势 ，给人以勃勃生机 ，为艺术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这时期思想空前活跃和开放 ，出现了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景象。在这种充分张扬个性、自由奔放的时代，强盛的国力 ，宽松的政治氛围 ，活跃的思想 ，繁荣的文化构成了一种健朗阳刚雄壮浑厚的主旋律。颜真卿开创了一种宏博深厚的书风，他的书法和前人相比显示出不加雕凿的坦率和真诚，大刀阔斧，深厚刚健，竣劲纯朴。他的字既没有“二王”的柔媚灵巧，也不是张旭的华丽多姿，不靠人为的雕凿，全然出于一种天然的本性，像山峦一样雄浑壮美。我们来看他的行书《祭侄稿》，运用方笔居多，圆笔为少，即使圆笔也是立体感的线条本身之圆.从整个字的外观来看，基本为正方形。就是所说的内圆外方，给人一种宽厚仁慈、博大深邃之感。在这篇书法作品中，颜真卿怀着满腔悲愤之情，不计工拙，信手写来，将自己当时真实的感情，毫无保留地宣泄到纸上。行笔时大时小，时斜时正，实行时草，行距时宽时窄，通篇充满悲愤交加不能自已的感情。正直诚实的书法家就以这种书写方式表现自己的感情。将书法风格与人格象征结合起来，往往会产生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中国古代历来主张“知行合一”，所以说提高自己的人格境界，培养一种高尚的人品，便是每个书法爱好者不可忽视的“书外功”。主张以“自然天趣”为上，将人品与书品化为一个血肉相连的整体，是一种意味极深的思想。书品与人品的内在联系，从本质上讲，是带有哲理意味的，是对书法艺术深层规律的揭示。严格的说，人格象征意味并不是书法的点化。结字、章法所固有的，而是人类甚于自身特殊的精神本质赋予书法的一种观念理想。在《祭侄稿》中，颜真卿沉浸在悲愤激越的情绪中，无意书体的工拙，也无心掭笔蘸墨。开始时起伏平缓，随着感情的激越，此后便打破规矩，纵笔豪放，纵横开合，顿挫郁勃，荡人心魄，具有强烈的跳跃感和抒情色彩，他将草、行、篆融于一炉，尽楷法之精微，再加上文章的内容，体现出作者激越勃发的情怀。堪称千古杰作，被誉为“天下行书第二”。
颜真卿另一篇堪称杰作的是《争座位帖》（又名《与郭英义书》），主要写右仆射郭英义为了取悦宦官鱼朝恩，不顾朝纲，指麾座次，颜真卿对此痛加指责。这篇作品不同于《祭侄稿》，显示出颜真卿驾驭书法艺术的卓越才能。如果以颜真卿的行书和晋人行书相比较便可以看出，晋人书中的潇洒风流，在颜书中已变为痛快淋漓的真情贯注。如果说晋人行书韵致如田园牧歌，那么颜真卿即如沉郁顿挫的杜甫诗。文征明曾谓：“世论颜书，惟取其楷法遒劲，而米氏独称其行草为剧致，山谷亦云：‘奇伟秀拔，奄有魏、晋、隋、唐以来风流气骨。回视欧、虞、褚、薛辈，皆为法度所窘，岂如鲁公萧然出于绳墨之外，而卒与之合哉！’盖亦取其行书之妙。况此二帖（指《祭侄稿》与《争座位帖》—引者注）皆一时藁草，未尝用意，故天真烂漫，出于寻常畦径之外，米氏所谓“忠义愤发，顿挫郁屈，意不在字者也。”⑥
更值得一提的是颜真卿六十七岁时在浙江湖州任上所书的信札《刘中使帖》。此书通篇矫健奔放，纵横开阔，又笔酣墨宝，意态恬适，欢快心情跃然纸上，开创了一种宏伟壮观，气势开张的新气象。可谓达到了行书艺术的极致，也体现了颜真卿所谓的“屋漏痕”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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